605章 绿林中的獬豸,朝堂上的獬豸

云霄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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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京兀自思量时,他见蔡鞗又走进书房中,便对他将自己与萧唐之间方才所言都对他说了,随即又问道:“鞗儿,萧唐此人,你又是如何看待?”

    听自己父亲问及萧唐,蔡鞗却显得颇不以为意,他轻哼了声,说道:“孩儿觉得这萧唐虽会能讨官家欣喜,可是听父亲所言,饶是他有些怪才,却也不过只是一介寻常卤莽武夫。此人能为我蔡家所用也好,可是父亲地位崇高显赫,又何必为一个武人多费心思?”

    蔡京的目光又在蔡鞗身上扫了一圈,又摇了摇头,并冷哼说道:“枉你平素时常与朝中臣子来往,见地却恁的浅薄!高俅只不过是个会踢得几脚好气毬的弄臣,又是不学无术的泼皮出身,为父又为何时而与其往来?我大宋历来虽都是文贵武贱,可是仗着自己是文官便眼高于顶,不屑与朝内那干莽夫武人来往的,却多是些穷酸腐儒之辈!

    苏州设应奉局的朱家父子,也不过都是微贱佃户出身。可是为父如今也要凭他们搜罗奇花异石为官家进奉生辰纲,而使得官家对我蔡家恩宠不减;那童贯当年也不过因他与权宦李宪是同乡,才做得个供奉官,可童贯却又能李子范那般以西北监军起家,如今大权在握,他也是以兵事在朝堂立足,如今便是为父都要让他三分!现在朝中视我如仇寇的宵小仍大有人在,但凡能为蔡家所用的,又岂能因文武之别而倨傲自矜?

    单只说那萧唐得圣上宠信,便可以此借机行事,巩固我蔡家于朝廷中的根基。何况就是因那萧唐不经科举,便是官家待他再恩宠,萧唐也须有为父这般的文臣节制,料他也不会像赵挺之、张康国、郑居中......还有攸儿那个逆子一般,也为了争权夺势而与为父反目做了对头。既然这萧唐能为我蔡家所用,你却要自矜身份,不顾相关利害不成!?”

    听自己的老子劈头一通痛斥,蔡鞗登时点下头来,连称父亲见教的是,确实是孩儿糊涂。蔡京眼见蔡鞗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愤懑的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感觉年迈的自己又老了几岁。

    按说蔡京可是从新旧党争那般漫长而又惨烈的政治斗争历练出来的朝臣,比起当年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吕惠卿、章惇、韩忠彦等诸多政治手腕强硬、权术才识都可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朝廷重量级人物,如今面对朝中群僚的弹劾与声讨,蔡京也多了份安之若泰的从容。无论是体察圣意还是权谋心术,蔡京也自问朝中无人能与他争对,也只能够联合结党来与他这个一代权相对持,却也没有人能在政斗中将他彻底击垮。

    而唯一能够让蔡京始终放心不下的,就是毕竟他已入暮年。可蔡氏一门后继还有谁能够撑起得起他的大梁,延续他蔡家在朝中的权势与地位。

    蔡京心中年纪自己膝下蔡攸、蔡鯈、蔡翛、蔡绦、蔡鞗、蔡脩、蔡鋆等子嗣,心想道蔡攸那逆子不孝,等不及待老夫百年之后,便也企图争夺相位。可他学问不济,只晓得以阿谀奉承之术讨官家欢喜,又能当得甚么大用?

    除了夭折的次子蔡鯈,蔡京还想到自己那三子蔡翛虽官居保和殿大学士,也多是仗着他这老子的荫福,只是个守成有余、进去不足的;四子蔡绦论才华学识虽然在蔡京子裔之中最为出众,可是若论胸怀城府、工于心计,他也不是个善使权谋手段之人;而蔡脩体弱多病,余下的蔡鋆以及庶子蔡九、养子蔡蕴等不肖子也尽是群仗着自家老子的势要,而只会声色犬马、纵情享乐的废物,即便经蔡京打点,使得他这些子裔不是在汴京朝堂身居高位,便是外遣到诸州官衙做个知府,可是蔡京也十分清楚:自己固然不会被朝中的政敌斗挎,可他这些不成器的子孙呢?

    蔡京又冷眼向自己这第五子蔡鞗打量过去,心想:鞗儿固然是于权谋心术上火候尚浅,可他也不似攸儿、翛儿那般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便将我放在眼里,也不像鋆儿等那般混沌糊涂,只知贪图享乐......我本也对他寄以厚望,只是他虽然他也讨官家欢喜,并已决议将延庆公主许配于他,可却又正是因为鞗儿须迎娶皇室金枝玉叶入门,成婚后只能受封做从五品的驸马都尉,于仕途上还能有多大的进境?

    蔡鞗眼见蔡京一对细长的眼睛而定定的凝视着自己,也使得他更是惴惴不敢言语,过了一时片刻之后,蔡京又是一叹,说道:“鞗儿,论学问才识,你虽及不上翛儿与绦儿,为人倒也算机警沉稳,可是你宣和殿待制的官职也无实际差遣,待迎娶过延庆公主之后,更是只能领个驸马都尉的虚衔......

    驸马身为皇室帝婿说来风光,可是似曾夤、曹晟、邦光...还有与官家交好的那小王都尉也都蒙皇室婚配将公主下嫁,可如今又如何?他们在朝中却也都不过是些人轻言微的人物,待你与公主大婚之后,做了驸马在仕途官路上的掣肘反倒会更多...鞗儿,为父年事已高,与朝中那干对我蔡家心怀鬼胎的臣子周旋,少不得你们兄弟几个鼎力扶持,你虽瞧不起朝中武人,可趁你迎娶公主前也须你再为蔡家尽一份力,届时恐怕还真须有萧唐这官将帮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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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了权相蔡京,萧唐又与燕青、许贯忠返回自家府邸之后,按在延福宫时赵佶所言,萧唐也做好准备,待明日一早便赶往皇城垂拱殿参加朝会。

    待次日晨时,萧唐已换上一身官服打扮,只不过比起初次上朝时,萧唐现在穿的是绯色朝服,按六品官以上官制挂着玉剑、玉佩。腰系的玉带旁还挂锦制的绶带,还按例依京西南路帅司安抚使巡视督监的差遣,在头上戴着一顶獬豸冠。

    只是刚将獬豸冠戴到头上的时候,萧唐也不禁摇头失笑,他心想自己在绿林江湖中暗中行事时,是用这个能辨正邪曲直,象征着勇猛、公正的神兽遮盖住了自己的面容,而如今返至京师又要重登朝堂,他却是将这獬豸神兽顶在了头上。

    前些时日,萧唐还做为统领绿林数山的强人大头领面戴着獬豸面具去兴风作浪,而使得京东、河北路的官军人马闻声色变,可是如今他这一头“獬豸”,竟又要大摇大摆的直往皇宫大内而去,再以另外一种方式去与朝中的奸邪佞臣周旋。